天上客星人经师,湖学风规差似之。冷官蒿目际阳九,赤手安得匡危时。
恢复人心第一檄,传者窃笑闻者嘻。岂知天地遽崩裂,竟坐此故成陵夷。
乃信岩彊在方寸,不恃高城与深池。差喜臣心尚无恙,未须讨贰勤济师。
妙高台上乾净土,残山足与寸心依。吁嗟世道日沦陷,莫卜此心来复期。
大招广招不可返,茫茫忧患何人知。临风遥溯足三叹,重泉应与我同唏。
海门弟子谁先传,石梁铿铿儒而禅。有客从之得妙谛,乱后灵光尚岿然。
四明山中茅一把,醒即读书倦即眠。腥风血瀑遍下界,而我神游炎黄间。
偶然小诗鸣自得,摆脱篱落追天鸢。律以学统或未粹,要其风格良孤骞。
百年浙学久坠地,石梁薪火亦荒烟。樵牧安能认带草,苏园寂寂无故毡。
东陵一生真狷者,苦节凛冽吐寒芒。祥麟降生偏不偶,天实厄之当沧桑。
桃源何处避何所,一洗头颅归竺王。岂以军持谢世事,翻从鱼鼓担纲常。
可怜潭上一亩居,欲扶九鼎则已狂。十年雪窦混姓氏,晚窜福岩竟沦亡。
慈云不足消冤怨,祈死得死何堂堂。曰故遗民非衲子,死返初服朝毅皇。
谢翱方凤不终泯,山水为之留耿光。三哀赋罢山鬼啸,春潮夜涨天苍苍。
泰山之阳,汶水西流;其阴,济水东流。阳谷皆入汶,阴谷皆入济。当其南北分者,古长城也。最高日观峰,在长城南十五里。
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,自京师乘风雪,历齐河、长清,穿泰山西北谷,越长城之限,至于泰安。是月丁未,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。四十五里,道皆砌石为磴,其级七千有余。泰山正南面有三谷。中谷绕泰安城下,郦道元所谓环水也。余始循以入,道少半,越中岭,复循西谷,遂至其巅。古时登山,循东谷入,道有天门。东谷者,古谓之天门溪水,余所不至也。今所经中岭及山巅,崖限当道者,世皆谓之天门云。道中迷雾冰滑,磴几不可登。及既上,苍山负雪,明烛天南。望晚日照城郭,汶水、徂徕如画,而半山居雾若带然。
戊申晦,五鼓,与子颍坐日观亭,待日出。大风扬积雪击面。亭东自足下皆云漫。稍见云中白若樗蒱数十立者,山也。极天云一线异色,须臾成五采。日上,正赤如丹,下有红光动摇承之。或曰,此东海也。回视日观以西峰,或得日或否,绛皓驳色,而皆若偻。
亭西有岱祠,又有碧霞元君祠。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。是日观道中石刻,自唐显庆以来;其远古刻尽漫失。僻不当道者,皆不及往。
山多石,少土。石苍黑色,多平方,少圜。少杂树,多松,生石罅,皆平顶。冰雪,无瀑水,无鸟兽音迹。至日观数里内无树,而雪与人膝齐。
桐城姚鼐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