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闻天台久,尝读兴公赋。兹为东南镇,神灵之所据。
奇挺究万状,嵩岱不足语。颇疑说过夸,特为辞之嫭。
象微乃州民,能识山之故。从容试为问,聊得一二疏。
赤城建霞标,上与牛斗附。万有八千丈,矗若天一柱。
瀑布发高源,飞流翻四注。雪霜浮虚空,晦明乱朝莫。
岩足多丹石,光华灿宝璐。楢溪百馀仞,欲济毛骨怖。
九折凌峻梁,五界穷幽路。芝兰散奇草,松桂罗嘉树。
祥风吹白云,飘然若可御。幽閟足龏怪,纤悉难毕具。
凡迹古不到,神物阴自护。传闻昔人说,中有洞天处。
是名不死墟,众真所游聚。玉堂敞金庭,碧林列瑶圃。
有能从而求,得之乃仙去。斯言宁可信,良非吾所慕。
吾志本丘壑,久已失厥趣。谁言石渠客,乃甚辙中鲋。
秋风日已高,归心浩欲骛。兹山宿所爱,送尔缅东顾。
吾庐因尔卜,伻来审绘素。
(1028—1067)杭州钱塘人,字文通。仁宗皇祐元年进士。历江宁府通判、知制诰、知杭州。明于吏治,令行禁止。召知开封府,迁龙图阁直学士,拜翰林学士、判流内铨。母亡既葬,庐墓下,服丧未竟而卒。有《西溪集》。► 175篇诗文
凡物皆有可观。苟有可观,皆有可乐,非必怪奇伟丽者也。
哺糟啜醨,皆可以醉;果蔬草木,皆可以饱。推此类也,吾安往而不乐?
夫所为求福而辞祸者,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。人之所欲无穷,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,美恶之辨战乎中,而去取之择交乎前。则可乐者常少,而可悲者常多。是谓求祸而辞福。夫求祸而辞福,岂人之情也哉?物有以盖之矣。彼游于物之内,而不游于物之外。物非有大小也,自其内而观之,未有不高且大者也。彼挟其高大以临我,则我常眩乱反复,如隙中之观斗,又焉知胜负之所在。是以美恶横生,而忧乐出焉,可不大哀乎!
余自钱塘移守胶西,释舟楫之安,而服车马之劳;去雕墙之美,而蔽采椽之居;背湖山之观,而适桑麻之野。始至之日,岁比不登,盗贼满野,狱讼充斥;而斋厨索然,日食杞菊。人固疑余之不乐也。处之期年,而貌加丰,发之白者,日以反黑。予既乐其风俗之淳,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。于是治其园圃,洁其庭宇,伐安丘、高密之木,以修补破败,为苟全之计。
而园之北,因城以为台者旧矣,稍葺而新之。时相与登览,放意肆志焉。南望马耳、常山,出没隐见,若近若远,庶几有隐君子乎!而其东则庐山,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。西望穆陵,隐然如城郭,师尚父、齐桓公之遗烈,犹有存者。北俯潍水,慨然太息,思淮阴之功,而吊其不终。台高而安,深而明,夏凉而冬温。雨雪之朝,风月之夕,予未尝不在,客未尝不从。撷园蔬,取池鱼,酿秫酒,瀹脱粟而食之,曰:“乐哉游乎!”
方是时,予弟子由,适在济南,闻而赋之,且名其台曰“超然”,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,盖游于物之外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