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北中吕粉蝶儿】笑眼睁开,一团儿海棠娇态。结春愁豆蔻含胎,瘦伶仃,宽掩过,合欢罗带。锁梨花暮雨亭台,杜鹃声碧纱窗外。
【南泣颜回】金凤旧时钗。锦带匆匆双折,辛夷梦想,宜男甚日归来。芙蓉貌改,对菱花无意描眉黛。怯山丹不奈轻寒,碧桃香人远天台。
【北石榴花】剪红罗做就凤头鞋,金莲小款款步苍苔。木阑干斜倚费裁刬,正凌霄月色。石竹风筛,瑞香烟缥缈抟云盖。金钱儿仔细铺排,卦爻儿薝蔔深深拜。丁香舌私语记明白。
【南普天乐】紫薇郎薄情煞,木槿要将声名坏。把金银花费倾囊,丽春园落下招牌。结香半载,蔷薇谢却,菡萏将开。
【北斗鹌鹑】一些儿茉莉牵缠,又不是鸡冠间隔。止不过水迭山矾,似阻着佛桑大海。展转思量月季怀,他水仙般谎秀才。小见识碎米心肠,巨胜似偷香计策。
【南朱奴儿】十姊妹将咱见责,玉簪珥无心悬戴。郁李冰弦调转哀,滴珍珠泪湿香腮。恹恹害,芍药怎解,昼夜合宁耐。
【北十二月】他则待荼蘼酒色,那里有石榴恩爱。辜负了长春宴饮,消磨了玉蕊形骸。他龙爪般心毒意歹,将绣球儿弃撇在尘埃。
【南扑灯蛾】牡丹花中国色,木犀天香气格。托模儿似粉团,浑身儿有素馨。纵江梅果然难赛,无定影似杨花风摆。我做锦被将他遮盖,半含笑佯推不采,一会价猛然踯躅上心来。
【北尾声】后庭花烛还相待,金盏高擎酒漫酾,莺粟当年玉镜台。
上篇
雨、风、露、雷,皆出乎天。雨露有形,物待以滋。雷无形而有声,惟风亦然。
风不能自为声,附于物而有声,非若雷之怒号,訇磕于虚无之中也。惟其附于物而为声,故其声一随于物,大小清浊,可喜可愕,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。土石屃赑,虽附之不能为声;谷虚而大,其声雄以厉;水荡而柔,其声汹以豗。皆不得其中和,使人骇胆而惊心。故独于草木为宜。而草木之中,叶之大者,其声窒;叶之槁者,其声悲;叶之弱者,其声懦而不扬。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。盖松之为物,干挺而枝樛,叶细而条长,离奇而巃嵸,潇洒而扶疏,鬖髿而玲珑。故风之过之,不壅不激,疏通畅达,有自然之音。故听之可以解烦黩,涤昏秽,旷神怡情,恬淡寂寥,逍遥太空,与造化游。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。
金鸡之峰,有三松焉,不知其几百年矣。微风拂之,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濑;稍大,则如奏雅乐;其大风至,则如扬波涛,又如振鼓,隐隐有节奏。方舟上人为阁其下,而名之曰松风之阁。予尝过而止之,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。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,夏不苦暑,冬不酷寒,观于松可以适吾目,听于松可以适吾耳,偃蹇而优游,逍遥而相羊,无外物以汩其心,可以喜乐,可以永日;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,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?
予,四方之寓人也,行止无所定,而于是阁不能忘情,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。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。 []
下篇
松风阁在金鸡峰下,活水源上。予今春始至,留再宿,皆值雨,但闻波涛声彻昼夜,未尽阅其妙也。至是,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,因得备悉其变态。
盖阁后之峰,独高于群峰,而松又在峰顶,仰视如幢葆临头上。当日正中时,有风拂其枝,如龙凤翔舞,离褷蜿蜒,轇轕徘徊;影落檐瓦间,金碧相组绣,观之者目为之明。有声如吹埙箎,如过雨,又如水激崖石,或如铁马驰骤,剑槊相磨戛;忽又作草虫呜切切,乍大乍小,若远若近,莫可名状,听之者耳为之聪。
予以问上人。上人曰:“不知也。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。凡耳目之入,皆虚妄耳。”予曰:“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,何也?”上人笑曰:“偶然耳。”
留阁上又三日,乃归。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。